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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外对话》杂志上看到的,链接是该杂志的官方网站,"中外对话"由国际著名新闻记者伊莎贝尔·希尔顿于2006年创办。该网站提供了高质量和丰富的新闻信息和分析文章,并对以中国为重点的全球环境问题展开讨论,我看到的是它为我们提供的纸本杂志,据我所知,它们在市面上可能买不到。不过所有文章在网站上都能看到。
关于喜马拉雅冰川融化以及类似发展的报道引起了激烈争论。在本文的第一部分中,科学家肯尼思·海威特警告说不要把问题过于简单化。
冰川对气候变化非常敏感,近来关于喜马拉雅和“高亚洲”地区冰川巨大变化的
报告层出不穷,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冰川的迅速退缩的。从地方、国家到跨国界各个层面,对于一系列冰川险情及其对水资源可靠性的影响都十分关注。但人们也日益认识到,无论这一地区冰川的情况,还是它们对气候变化的反应都是非常多样的。
在不同的社会环境下,这些反应的含义也大不相同,不仅仅涉及快速的社会经济变化、水资源工程以及安全危机。安全危机常常更加紧迫,会破坏或者摧毁人们应对环境变化的能力。这样的复杂性正是本文的重点所在。气候变化的现实不容置疑,但近来一些过度简单化以及对小范围冰川险情的认定则是有问题的。特别是,目前对于高海拔冰川和气候的认识还存在众多悬而未决的问题,可用的信息和监控也远远不够。
喀喇昆仑—喜马拉雅近来的冰川前进,以及笔者在那里的研究,都充分表明了这样的复杂性。
(照片:主要消融区域情况六月底,海拔四千米的卡波里-孔塔斯冰川的积冰严重消融,只剩下尘土和散乱的漂砾。海威特摄于1998年) 全球范围内大多数冰川的消融多少都有所加速,在高亚洲许多地方都有“正在消失的冰川”之类的报道。然而,印度河和叶尔羌河上游流域的情况却截然相反。这里的冰川几十年来毫无变化,最近喀喇昆仑—喜马拉雅的许多冰川开始加厚并前进。这不仅与亚欧大陆的冰川的整体情况完全相反,与喀喇昆仑冰川曾经的趋势也是相悖的。整个二十世纪,这里的冰川同样在消失和退缩。毫无疑问,今天的加厚和前进是对气候变化一种相异的地区性反应。在大多数冰川消融的大背景下,这看起来似乎是件好事,但这也可能成为一种误导,因为前进的冰川同样会带来危险。
(照片:潘马冰川马萼丹支脉的最发达处,请注意冰上的巨大裂隙。海威特摄于2005年6月。) 印度河和叶尔羌河上的许多冰川存在着迫在眉睫的问题,它们的前进曾经导致了大型的冰坝和水灾的泛滥。把眼光再放远一点,现有的以及规划中的水资源利用项目如果依赖冰川融水的河流,或者面临冰川洪水和淤积的危险,就会有重大问题。但是,最大的挑战还不是这些,而是来自信息和监控的不足,以及对这些高海拔冰川有限的科学认识。那些只是基于假设而非实证的误导性或夸大性的报告也是一个问题。一些
姿态很高的报告指出冰川的消融对印度河流域的威胁近在眼前,认为其它地方的冰川危害,特别是冰川退缩相关的“
危险的湖泊”同样会出现在喀喇昆仑。在这一点上它们恰恰是错误的。
同时,如果说冰川退缩是高亚洲大部地区的主要趋势,但各种证据表明不同山峰的情况大不相同,即使是在同一条山脉。2006年对中国西部和青藏高原5020座冰川进行的一项调查表明,冰川消融的情况确实差异巨大。调查还发现894座冰川(约占18%)在近几十年是前进的。2009年印度发表的一个报告(
pdf),也对之前许多报告中关于喜马拉雅冰川退缩的极端情况以及在此基础上进行的预测提出质疑。
但我的意思决不是说气候变化在喀喇昆仑并不是一个严重的问题。每片河谷里的农民都说几十年来冬天越来越短,雪越来越少,雨越来越多。夏天的暴风和雨水增加了。以前秋天清澈、晴朗的天气对谷物、果实以及冬贮饲料的晾晒以及村民们收获期间的各种活动十分有利,但现在这种好天气已经一去不复返。由于干燥日子不多,潮湿和发霉问题日益严重,风雨威胁着粮食收获,毁坏了建筑。实际上,在冰川所面临的各种问题中,最为紧迫的应该就是山地聚落所遭遇的这些危害。这指的是较低海拔地区村落的问题,近年来这里的暴雨越来越频繁,越来越严重,特别是1992年9月9日的那次。当时暴雨引发了岩崩和泥石流,许多村子遭到破坏,道路被封,游客被困。因此,我还要再强调一次:冰川前进也是对气候变化的一种反应,而且不一定是件好事情。
尽管从19世纪中期以来,人们一直在对喀喇昆仑的冰川进行报告和讨论,但在空间和时间上都支离破碎,而且质量参差不齐。这里的冰川从来没有得到过持续的监测,现在也没有。亚洲腹地的冰川几乎没有哪个符合“
世界冰川监测服务”的标准,也就无法被其追踪。因此,要呼吁世界关注这些冰川,至少应该强调必须有可靠的数据以及对这座世界最高山脉上气候—冰川的互动进行更好的把握。
(照片:潘马冰川的堆积区拉托克峰周围的岩壁已经高达2500米,海威特摄于2005年6月) 高亚洲的冰川覆盖面积达到11万平方公里,已经被确认的冰川数量超过5万座。这些冰川集中分布在数十座山上,构成了中亚、南亚和东南亚所有大河的分水岭。印度河上游和叶尔羌河流域的冰川面积有2.1万平方公里,其中较大的一片分布在大喀喇昆仑山脉,约有1.65万平方公里。两极地区之外,大多数最大型的谷地冰川都分布在这里。在5000多座独立的冰川中,最大的12座就占据了一半的面积。冰川融水为印度河和叶尔羌河提供了40%以上的年径流量,对下游千百万人民的生活有举足轻重的影响。20世纪前60年,喀喇昆仑冰川覆盖面积减少了10%,但最近几十年却没有明显减少。值得注意的是,许多冰川正在前进。
对于只有“正在消失”的冰川才会引发危险,或者与其缩小的程度成比例之类的说法,我们必须我们必须有所权衡。这当然是引起关注的一个原因,包括对现象本身以及对其背后人类活动引起气候变化的意义。但前进的冰川并不一定是好的。在多数冰川化的山区,当然包括喀喇昆仑—喜马拉雅地区,近代以来最糟糕的情况就是由
小冰河期的冰川面积扩大造成的,这一时期持续了大约七百年,正好在100年前终结,其间北半球所有的冰川都增大了。至今还能在喜马拉雅的村镇中听到由此引起的种种传说和恐慌。1910年到1960年代发生的大规模冰川缩小,实际上只是小冰河期积存的冰消融而已,这一进程到今天也还没有完全结束。如今的冰川仍然比几个世纪之前要大。与此同时,喀喇昆仑冰川的前进现象也不只是说明了这里对气候变化有相异反应,继小冰河期之后,它让我们再次看到了冰川增大造成危害的可能。
第二部分:气候变化如何影响冰川?
在本文的第二部分中,肯尼思·海威特将对地区性差异进行阐释。
在第一部分中我们可以看到,气候变化在亚洲的不同山脉显然有不同的结果。喀喇昆仑的情况具有某种独特性。这里的地区性环境有三个关键因素。头两个都与降雪以及冰川的补给程度相关。这些冰川的类型界于喜马拉雅山的夏季积累型(降雪)与西边
高加索山、
阿尔卑斯山的冬季积累型之间。高加索山和阿尔卑斯山的冰川都有冰川急剧退缩的报告。第二个因素是喀喇昆仑的最大降水量要远远大于其它山脉。这些降水完全出于冰川的积累区内。这又与第三个因素相关,即冰川的特殊高度,特别是冰体所处的高度。
大型和中等的冰川都形成在海拔很高的地带,但在亚热带地区有不少的高度则比其它地方下降了很多。就喀喇昆仑来说,超过5千米的有五座,超过4500米的有十五座,超过3千米的则有三十多座。在喀喇昆仑中部的浑札谷地,海拔2300米的地方也有冰川前进。叶尔羌河北侧的冰川没有这么低,因为那里谷地的海拔较高,但由于此地区正是
K2(8610米)周围最高的,因此也有好几座冰川在4000米以下。最近观察到这里所有的冰川都在前进。高度、地形与地区气候影响之间如何互动,决定了冰川的变化,这个问题有特殊意义,但我们却所知甚少。
喀喇昆仑位于中亚大山结的西南部,这里的地区性气候出于三个不同的季节性天气系统影响之下。冬季那半年,主导系统是来自西面的“亚地中海”环流,这是第一个。夏季,来自南方印度洋的湿润气流使得气候变成“亚季风性”的,这是第二个。第三个就是亚洲腹地高压系统,特别是青藏高原上空的,它与另外两个系统互动,从而影响风暴的通过路径和晴朗天气的天数。由于80-90%的冰川融化都是由日光直接辐射造成的,因此最后一个系统至关重要。
全球气候变化将让这三种系统的绝对和相对作用都发生改变,这个最近发展中出现的可能会使未来的冰川变化变得更加复杂。与此同时,对较高海拔冰川的调查表明,那里的情况与谷地气象站的大相径庭,这些气象站大部分在海拔3000米以下,其记录则是气候研究的主要依据。
喀喇昆仑人居地区气象站的记录表明,这个高度三分之二的降水都发生在冬季那半年,主要在二月到五月。这些谷地的平均年降水量在150毫米到300毫米之间,属于干旱或者半干旱状态,夏季会发生严重旱情。但是,20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对冰川的测量中却出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情况。在海拔4800的高度,我们发现降雪量在夏季和冬季几乎是一样的,来自西方和印度洋的水汽量也大同小异。冰川几乎没有发现夏季干旱现象,特别是在其海拔4500米以上的积累区。
而且,最大降水区在海拔5000到6000米之间的地方,比喜马拉雅东部或者其它热带高山都大得多。还有,这里冰川积累区的降水量可以达到1000毫米到2000毫米,远远比谷地湿润得多。这里还有一个得到确认的特点就是不同海拔的气候状况呈坡状分布,从冰川的最低线——2500米到高处降雪成为冰川来源的地方,降水量往往增加5到10倍。最近,美国印第安纳州普渡大学的比比·纳兹及其同事以卫星图片为依据进行了一项开拓性的研究,结果表明,过去几十年喀喇昆仑中部高海拔地区的降雪量和常年积雪量都在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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